LJ1962 发表于 2010-5-7 00:06:17

冰雪之父追梦无悔 姚滨:我从不为金牌活着!

2010年2月15日晚,温哥华太平洋体育馆。当身后的几个助理教练扑上来搂住他的脖子时,站在冰场边的姚滨还没意识到发生了什么。他依然沉浸在“The Impossible Dream”(《追梦无悔》)高亢激越的音乐声中。
  “金牌,金牌是我们的了。”耳边的叫喊让他从懵懂中突然醒来。老二庞清、佟健排到了第一位,最后出场的是申雪和赵宏博。就在昨天晚上他和领导、助手们开会时,曾经预想到相似的状况出现——提前锁定金牌。只不过,这个细节很快被他们忽略,因为“过于乐观”。
  “过于乐观”变成了现实,姚滨的眼皮跳动了几下,有点不敢相信。15分钟前,张昊从冰面上爬起来的一刻,他已经做好了最坏的打算。这个夜晚,失误似乎成了花滑决赛的主旋律。如果老大申雪、赵宏博和老二庞清、佟健也难逃噩运,他如何应对?
  姚滨最烦别人跟他提“只差一枚奥运金牌”、“圆满”等诸如此类的字眼。这位人称“除了生孩子,没有他不会的”性格教练最爱说“我输得起”、“我从不为金牌活着”。虽然言语直白,但这个东北大汉并不轻易流露感情。三对弟子获得大大小小的冠军时,站在场边的师父永远神情庄重。
  除了那一次——2007年世锦赛,赵宏博跪地求婚,和申雪二人完美谢幕,姚滨的泪水肆意而流,无法控制。“脑海里就像过电影一样,闪过这些年走过来的一幕幕,艰难、痛苦和喜悦掺杂在一起。”后来他如此解释那次失态。
  此时此刻,当他的目光追随着冰上庞清和佟健轻盈舞动的火红色身影时,记忆的闸门在不经意间开启,过往的一切如潮水般涌出。。。
  这是一个寂静的夜晚。已然进入梦乡的首都体育馆的值班员被突如其来的琴声吵醒,借助手电筒的微弱光亮,他看到了舞台中央坐在黑色三角钢琴前摇头晃脑的年轻人,琴凳上还放着一双冰鞋。
  琴声在值班员“谁在那”的呼喝下戛然而止,他认出了弹琴的是当时赫赫有名的花样滑冰队员姚滨。姚滨抱歉地笑,“不好意思,第一次见到三角钢琴,音色太美了。”值班员没有责怪,但三角钢琴是为第二天的演出专门准备的,他不敢大意,让姚滨赶紧走人。
  回宿舍的路上,姚滨还在回味美妙的乐声。他在手指触摸琴键的刹那被震撼,然后沉浸在音乐里,无力自拔。
  “弹疯了,自我陶醉。”姚滨已经忆不起那是80年代初的哪一天,也不记得当时他弹了些什么,但那一刻的感觉他现在还会细细咀嚼品味。14岁第一次摸琴,姚滨学钢琴是跳跃式的,好像小学读几篇文章,然后是中学、大学。

  姚滨当运动员时没什么伤病,一次因为踢球韧带撕裂,养伤期间练会了左脚足球;还有一次肾炎,两年没吃一粒盐,把钢琴学了出来。每每队友打牌、下馆子,姚滨一个人在钢琴上先练基本功,然后把谱子放在一边,随性发挥。后来当了教练,他亲自编辑弟子们的比赛曲目。姚滨偶尔跟朋友吹牛,说起如果没有滑冰,那音乐界兴许早就出了个郎朗。
  姚滨的老队友们都对他们尊称的“大姚”念念不忘,一方面只要姚滨参赛,全国冠军就非他莫属;另一方面,不只是滑冰,姚滨太有才。想当初这些人的头发都是姚滨打理的。午休期间,姚滨的宿舍门口,找他理发的运动员和教练排起一条长龙,很是壮观。大姚不仅兼职理发,而且还帮忙修自行车。他在街边看摆摊的修车,一看即懂,立刻付诸实践。
  之后,做了教练的姚滨开始给他的弟子们剪发。从申雪、赵宏博,到庞清、佟健,再到张丹、张昊,这6个人占用了姚滨的全部时间,钢琴、摄影、画画。。。所有的兴趣爱好都从姚滨的生活中慢慢消失。
  1995年,当陈露在伯明翰世锦赛为中国夺得第一枚花滑金牌时,姚滨正在国内的一个宴席上痛哭流涕。在94世锦赛上拿了第21名的申雪、赵宏博在刚刚结束的国内比赛上仅仅得了第二,这让姚滨一时无法接受,特别是看到他的那些同行们在裁判席上来回穿梭,仿佛早已形成了默契——一种将他排斥在外的默契。那大概是他执教以来第一次在人前如此失态。
  当教练,姚滨的心里一直憋着一股气。他是带着遗憾退役的,顶着“内战内行、外战外行”的帽子。至今,姚滨还记得德国世锦赛上让他深受刺激的一幕——外国选手做准备活动,原地两周跳非常吃力,上冰后的三周跳轻盈优美。而他呢?原地三周跳跳的相当漂亮,到了冰面上连滚带爬。
  姚滨的身体素质一流。跳芭蕾没跳多久,专业舞者就问他是几级。队里打篮球他是绝对主力,踢足球他场场进球,打冰球姚滨也不含糊,否则他怎么会被称为老大。回想起自己的运动员生涯,姚老大会唉声叹气,后悔选择了花样滑冰。
  做了教练的姚滨苦苦思索为何练了一夏天的身体素质到了冰面上会浑身乏力。许多个日夜过去,姚滨总结出了一套完全“中国制造”的训练方式。按照这样的方式,申雪和赵宏博从两周到三周跳,只跳了5次便成功了。94年世锦赛,他们战胜了7对选手,第一次摆脱了“打狼”的尴尬境地。
  痛哭之后的姚滨并未泄气,他将目光瞄准了96年世锦赛。然而,世锦赛前一个多月,他听说双人滑没有参赛名额。那一年的冬天在姚滨的记忆中尤其的寒冷。大年二十七,他还在北京顶着刺骨的寒风为了参赛四处游说。

  “给我们创造点条件行不?孩子们也不容易,再说当兵的不打仗,鸭子不下水只是旱鸭子啊。花样滑冰就是要混个脸熟,千年的媳妇熬成婆。”那些天里,姚滨像祥林嫂一样跟他见过的每个领导反复说着相同的话。领导问姚滨能拿什么成绩,姚滨信誓旦旦:中游,而且不花国家一分钱,队员都有出场费。只不过,没有人相信他的回答。
  签证到手,姚滨在年三十那天登上了返家的列车,心情无比舒畅。许多年后,当他回顾弟子们的一次次胜利时,都没有火车上的那一刻来得痛快。96年世锦赛,短节目赵宏博摔了一个跟头,他们却依然滑到了第18;自由滑名列13,最后的名次是15。30多对选手参赛,申赵正是中游。后来曾有领导跟姚滨感慨,如果95年世锦赛就让他们参加,借着陈露的夺冠,双人滑很可能位列中游,那么98年长野冬奥会的成绩很可能就不只是第五,而是拿到奖牌了。
  当然,也有人背后指责他“争出国”。姚滨无奈,“我出国根本不上街,还不是为了孩子,为了这个项目,否则一断线根本没有人记得我们的队员。”
  姚滨从不在小事上斤斤计较,老大、老二和老三都记得教练在他们耳边经常唠叨的那句话——不占小便宜,否则吃大亏,太阳总有一天照到你头上,要占占大便宜。领导找姚滨谈话,让他将职称让给老教练,姚滨二话不说表示同意。几次过后,妻子看不过眼,催促他在省内弄了个特批,才得到副高职。
  还有更大的让步。体育总局文件规定,每次大赛,教练员获得奖金的17%,运动员是24%,剩下的国家所有。这样一来,做教练的姚滨比单个队员拿的还多。为此,姚滨专门找到领导,说孩子们家里又不富裕,提出队员拿30%,他拿15%。美国GE(通用电器)公司找到姚滨做企业形象代言人,开出的酬劳不菲。姚滨却说,没有队员,他这个做教练的什么也不是。在他的建议下,GE两度成为中国花样滑冰队的赞助商。
  对于“航空母舰舰长”、“教父”等等称谓,姚滨一律摇头,“我只是起动机,发动机都算不上。就是把他们年轻人启动起来,让他们发挥自己的能量。”
  很多朋友在2月17日凌晨收到了佟健的短信——亲吻冰面是表达谢意和敬意。是冰面让我们闪现了自己的梦想,是冰面让我们找到了自己的人生舞台。它给了我们太多的伤心与回忆,也给了我们理想和未来。今天,这个舞台完全属于我们。请你们和我们一起记住这一刻。
  那一刻确实情不自禁,佟健双膝跪地,虔诚地亲吻冰面。搞文艺的人大多多愁善感,练冰舞出身的佟健也是个相当情绪化的人。偏偏又碰上了性格超倔强的庞清,二人几乎是从拉手开始就在数不尽的战争与和解中一路走来。

  当申雪和赵宏博在97年拿了第一个国际比赛的冠军时,拉手4年的庞清、佟健正眼巴巴地盼望着能让教练姚滨趁着回哈尔滨参加全国比赛的时候对他们给予指点。那次指点的结果是庞清被佟健摔在冰面上,人事不省,在医院里醒来后居然记不起刚才发生的一切。
  从93年到98年,庞清和佟健像被父母遗忘抛弃的孩子。每每忆起那段日子,二人都唏嘘不已。佟健形容他和庞清这些年的训练——我们就像已经盖好的房子,然后突然发现一楼、二楼结构不对,拆了重来;之后又感觉三楼、四楼也有毛病,再打掉重来。很多人对他们的评价是艺术表现力超过技术,与老三张丹、张昊正相反。对此,佟健双手一摊,“从小缺乏系统指导,就仿佛业余与专业的差别。”
  那也是自信和自卑的差别。好不容易熬到北京的庞清和佟健突然之间发现原来他们的身后还有一对老三,不知不觉中庞清和佟健成了夹心饼干。不仅如此,80后的老三来势凶猛,技术动作无可挑剔,俨然形成后来居上的态势。
  看到记者采访老大,佟健和庞清躲在一边偷偷落泪;当老大和老三张丹、张昊有说有笑的时候,被人当空气的失落感瞬间将二人淹没。在家中都是最小的宝贝疙瘩的佟健和庞清感到了前所未有的委屈——他们上有老大压着,下有老三挤着,还要时不时地被人批评“缺乏霸气”。
  坚持抑或放弃,这个问号纠缠了他们17年。他们恰似莎士比亚笔下的哈姆雷特,不断地问自己:To be or not to be, that’s the question.(生存还是毁灭,这是个问题)。
  1999年西直门麦当劳餐厅里庞清、佟健抱头痛哭,他们在少年组双人滑大奖赛北京分站赛上输给了师弟师妹,二人想到了改行。2005年大奖赛总决赛前动作临时改动,佟健无法接受,一怒之下申请退赛甚至退役,最后他们在泪水中完成比赛。2008年,庞清、佟健从世锦赛的金牌下滑到第五,分站赛上他们得到观众的掌声是最多的,唯独不能感动裁判。佟健的跟腱肿胀,训练时几乎不敢跳跃,只有到了赛场上蒙一个是一个。前途未卜,他们是否巅峰已过?庞清和佟健时常这样问自己。
  亲吻冰面的霎那,佟健比以往任何时候都清楚的意识到曾经的抉择是多么的正确。141.81,当屏幕上打出了这个具有历史意义的自由滑高分时,庞清和佟健忘情拥抱,然后在各自的眼神中读到了欣慰与些许的疑惑,裁判莫非疯了?
  银牌超出了二人的预想。赛前,他们在心里给自己定下的目标是争取第三。即使这枚铜牌也绝非易事,老三、俄罗斯两对组合、还有乌克兰、加拿大,6对选手争取铜牌,他们不敢喊出任何口号。
  何况,三十而立的庞清、佟健在一路磕绊中修炼出了淡定平和的心态,最终理解了姚滨曾经的教导:孩子已经生出来了,上面有哥哥姐姐,下面有弟弟妹妹,你们又能怎样?除了自己越过越好。

  银牌之外,他们收获另一份喜悦——正式成为恋人。也许多年前,相偎相依的感觉就在争吵与扶持中慢慢生根、发芽。当庞清被佟健抛出去摔倒的刹那,她坚定无畏的眼神让佟健感动不已。而2007年庞清因肾病住院在空调房里发烧打摆子时,体贴的佟健买来袜子帮她穿上,那个瞬间即是永恒。哈尔滨寒冷的冬夜,下了冰场,庞清和佟健伸出手包子、剪子、锤,谁输了谁负责背人,每次的输家都是佟健。二人就这样相互温暖着,走回宿舍,走过了往昔岁月。


          全文:http://www.hinews.cn/news/system/2010/04/15/010823962.shtml

紫萸凝香 发表于 2010-5-12 10:51:31

“从不为金牌活着”,但是追求金牌是每个运动员和教练的梦想。

在土星的标志下 发表于 2010-5-13 16:44:16

这文章写得真好。说真的看了那么多报道,大部分就是金牌和八卦
这篇文章像是一个真正喜欢花滑的人写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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