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童年
我无法回忆起自己还没有滑冰的时候。在冰面上旋转、跳跃、快速的滑行对我来说就如同呼吸一样自然。这是我应该做的事情,这就是我自己。我4岁开始滑冰,对于此前的事情毫无记忆。也许是因为至今的人生中发生了各种各样太多的事情所以小时候的记忆就逐渐淡去了。如果不是这个理由,那就是因为父亲正是在我开始滑冰的那年抛下我和母亲离开的,说不定是这段只有悲伤的回忆自己将自己封锁了。
我是1980年[原注1]3月18日,在前苏联的列宁格勒(现俄罗斯的圣彼得堡[原注2])出生的,是母亲Zoya和父亲Konstantin Yagudin的独生子。据我母亲所说,因为当时年轻的父母很贫穷,我们3人暂时和外祖父母Maria和Alexandr生活在一起。之后又搬到祖父母的小公寓里,直到父亲下定决心要一个人开始新的人生为止,我们似乎都一起住在那里。虽然母亲不愿意谈论他们两人的分开,但大概是因为别的女人的关系。母亲是非常聪明的人,她是俄罗斯科学院圣彼得堡分部机器人工程学的专业技术人员,长年辛苦地工作着,但是由于共产主义体制,工资相当微薄。因为既没有选择余地也没有钱,我们不得不再次和外祖父母住到了一起。母亲下定决心即使不要父亲的任何援助也要让我过上满足的生活。
外祖父母和另一个家庭一起居住的公寓位于城里最脏的一个区域。坐落在波罗的海东面的圣彼得堡虽然被认为是俄罗斯最美丽的城市,我所住的区域却是和象征文化之都的那些水晶似的宫殿或广场完全相反的地方。说到圣彼得堡人们就能立刻联想到众多的运河,而在那附近就是那所3层楼的公寓。在涅瓦河的三角洲内既有街区也有若干个岛屿,所以修建起了人工水路。这条运河在游客看来可能很美丽,但对于就住在旁边的人来说绝不是什么令人心情愉快的东西。
我们的公寓一共有4个房间,外祖父母住一间,妈妈和我住一间,剩下的两间是别的家庭在使用。此外还有公用的厨房和浴室。做饭用的炉子也是分开使用的,我们家是左半边,另一家是右半边。别的国家的人听起来可能觉得很奇妙的共同生活对于俄罗斯人来说却很平常。直到1991年变革[原注3]导致苏维埃联邦解体之前实行的都是严格的共产主义体制。而理所当然的共产主义是不允许俄罗斯的人民过着奢侈的生活的。虽然人们可以得到生活必需品,但也仅此而已。然而共产主义体制崩坏以后,国家在向民主主义转型的过程中同样非常艰辛,生活变得更加严酷了。
常常有人问我:共产主义时代和现在比较,哪一个俄罗斯的生活更好。老实说我也不是很清楚。因为养育年幼的孩子并赡养年老的双亲的并不是我。母亲说共产主义政权的时候虽然要艰难地开源节流但还是可以过上中等水平的生活。即使没有余钱买冰激凌、糖果、香蕉这些东西却也不至于无法过日子。但是现在如果没有我赡养,母亲和外祖母是无法生活的(外祖父几年前已经过世了)。新体系的根本在于俄罗斯人要不家财万贯要不一贫如洗,没有中间地带。遗憾的是大部分人都是非常贫穷的。
共产主义解体后的一个好处是国境开放了,谁都可以离开俄罗斯了。但母亲说:
“这并不能让普通家庭受益,因为即便有了自由,却没有钱去旅游。”
我小时候的生活真的是相当窘迫。在那样的环境中成长究竟是怎样,可能大部分的人都无法理解。其实我自己因为当时还是个孩子也什么都不明白。总而言之那就是每天的生活。
虽然公寓很小,但是我们家用的一半在母亲和外祖母的努力下保持的非常干净,和另一个家庭住的半边比起来要整洁多了。可走廊和公共区域却是脏到让人受不了。虽然住户们轮流打扫但不管怎么清扫刷洗都是一幅阴暗潮湿粘着层灰的样子。这个公寓里我最喜欢的大概就是浴室了,在浴缸里我能和飘着的塑料小船玩上几个小时。当然地板都被水浸湿了。那时候母亲突然沉下来的脸色我到现在都忘不了。
在俄罗斯很少有买玩具来玩的,大部分都是家里自己做的。我很喜欢做东西,能用碎木和砖头花上好几个小时来做一个小房子。母亲说我最早开口说的词语之一好像就是“吊车”。稍微长大点后得到的电动火车组合让我度过了非常快乐的时光。我在公寓的地板上铺满了铁轨玩耍,母亲则在铁轨上面跨来跨去地在房间里到处活动。还有老是被当成家里话题的是我3岁的时候祖父母给我买带踏板的小车的事情。虽然我那么喜欢车却好像很讨厌坐那部车。和小小的玩具车比起来带踏板的小车太大了,我好像因此很是害怕。
小时候唯一让我不满的就是养宠物的事情。从我可以说话开始就一直在说想要小狗。但是在连供家人生活都不宽敞的公寓里这终究是一个无法实现的梦想。但即使这样我还是死皮赖脸地想要自己的狗,大概是让母亲很头疼吧。我从小的梦想一直到很久以后才终于在美国实现了。
4岁半的我离将来的奥林匹克冠军还很遥远。还记得当时因为过敏,我的皮肤总是红红的发痒,就好象是虫子在从身体里面螫我,这让我不停地挠着手脚。然后一年要得上好几次感冒。当时家里人全都在工作,所以把我寄放在托儿所,但是那里到处都是病毒。
此外我的视力也很差,医生好像对母亲这样说,
“一辈子都不要期待能有正常的视力了。”
但是母亲没有听信这句话。她看起来娇小,但是意志坚定,愿意为了我的健康做任何事情。虽然很难得到新鲜的水果和蔬菜,但是她用尽了各种方法来保证我的饭菜营养均衡。然后每天晚上为了让我的视力改善她都用包了草药的湿布盖在我的眼睛上。除此以外因为家里的小黑白电视的模糊图像可能对眼睛不好,小时候她不允许我看电视画面。即使是我最喜欢的节目也得把画面关掉以后只听声音。母亲当时的努力似乎有了效果,直到今天为止我的视力都非常地好。
每周六和周日母亲和我都会离开充满污染的城市,花上一整天时间散步或者骑自行车。母亲觉得这个运动和新鲜空气是让我健康起来的另一个办法。有一天,我们在涅瓦河畔和母亲的兄弟—波利斯伯父(音译)一起散步。伯父和母亲长得很像,他和妻子孩子们一起住在别的公寓,但是伯父和母亲一起努力供两个家庭的所有成员生活。母亲和伯父边散步边讨论着是否可以让我进行什么运动,俩人相信运动会对我有好处。也许是命运也说不定,就在他们谈话的地方附近,电线杆上贴着花样滑冰的招生启事。当时大部分的运动都由政府提供资金支持,如果能够加入这个班的话,母亲就不用支付难以承担的训练费了。第二天早上为了前往冰场我们早早地爬了起来,但是母亲看到我的第一眼就匆忙地拜托伯父代我们去做选拔会的报名。我好像是自己把头发剪了,弄了副完全不能见人的样子。几天后,母亲好不容易把我的头发打理好,才去参加选拔。我和好几个孩子一起在教练面前跑跑跳跳之后,被选为了那个班上的一员。这件事对我的人生来说是多么重要的一步,当时的我还不可能知道。
一开始虽然是在很小的冰场,但是之后的春秋季节是在建造在过去教会的冰场上学习滑冰。冬天则是在中央公园的户外冰场练习。作为集体的一员所度过的那些时间很快乐。最初的时候除了学习如何穿着冰鞋站稳之外,大部分时间大概都是在玩耍吧,我们就好象婴儿一样在冰上走。我喜欢仰望古老教会屋顶上的水泵和空气压缩机,那些样子奇怪的机器给冰场降温,结出冰来的样子让我看得津津有味。但是我害怕地下。更衣室就在冰场的正下方,不穿过弯弯曲曲的漫长走廊就没有办法换衣服,阴暗潮湿如同迷宫一样的地下室就好象古旧的监狱。我总是因为害怕而发着抖,急急忙忙地冲出更衣室。
到12岁为止,Alexandr Mayorov是我的教练,在他那里我学习了滑冰的基础和大部分的跳跃。在成为教练之前他是单人滑选手。虽然好像从来没有通过世锦赛和欧锦赛的预选,但作为教练他非常的优秀。靠着政府很少的支持,他教授了我们花样滑冰最重要的基本。即使年龄小的学生他也会很有耐心地给予指导。
我从一开始就非常喜欢在冰上来回活动。所以无法理解其他孩子们为什么会因为害怕而哭泣。小时候总是用着别人的旧鞋子和冰刀,拼命地吸收着Mayorov教练说的话,积累着像蹲转、燕式旋转这样简单动作的基础训练。第一年的时候尝试跳跃是不被允许的。我觉得很幸运能有Alexandr(Mayorov)做我的启蒙教练。他从不对我们严厉,总是亲自听取学生的意见,而且在练习后总是和我们一起在冰场上玩耍。我还记得这件事让我非常开心。
因为有人人平等的前提,所以绝不会出现一对一的指导。但是自然地展现出才能的几个人有可能稍微得到一点教练的注意。我很擅长旋转,到可以参加比赛的时候,旋转的分数总是满分,有趣的是母亲至今都会说,
“既然你那么擅长,那就多做点旋转不就好了。”
这种时候我总是笑着回答她,
“妈妈,现在四周跳才是一切啊。”
从小开始我就老是蹦蹦跳跳地动个不停。因为多动的个性,入学之后要安静地呆着对我来说是很大的痛苦。每天规定的午睡时间我无论如何都睡不着,常常把别的同学吵醒。
滑冰带给了我快感,其中最惊险刺激的就是跳跃。我已经不记得最初做成功是什么时候了,但是到10岁的时候我已经学会了所有种类的二周跳,12岁的时候是三周跳,然后13岁的时候已经能够跳三周半了。到底能跳多高,能转几圈,这些尝试总是让我的心怦怦直跳、兴奋不已。教练注意到了我的才能于是为了让我有更多进步而对我进行了指导。但是为了让我成为优秀的运动选手,付出最多努力的人就是我的母亲。
亲属是不能够进入冰场的。取而代之的是他们可以在开着洞的门外观看练习的情况。上班前和回家路上母亲总是过来看我练习,认真地了解教练在教我什么。最初母亲对花样滑冰一窍不通,但是她立刻就了解得一清二楚了。如果注意到我有什么需要练习的动作时她就会像教练一样给我指示。我还记得周末寒冷的傍晚,和母亲一起去户外的冰场无数次地重复跳跃练习的事情。即使天色已经暗到连母亲的脸都看不见了,也还是要继续。对于需要练习的跳跃她会说“请做10次”,只要摔倒哪怕一次就要从头再来。如果不听话的话这天晚上就不给我看电视。
虽然这听起来不是什么了不起的惩罚,但是孩提时代我除了学习滑冰就是去学校上课,没有和其他孩子游戏的时间,看电视是唯一能够愉快地放松的时候。无论播什么都可以,只要能在电视机前面无所事事地消磨时间就让我高兴。我吃饭的时候外祖父母就看不了他们喜欢的节目。只要开着电视,我就会故意慢慢地咀嚼拖长吃饭的时间,好让自己晚些再去做作业或者上床。当时我除了滑冰和学习以外一无所有,俄罗斯电视里播放的好莱坞老电影是我唯一的消遣。夺走我的这种“逃避”已经是最严厉的惩罚了。
我不知道母亲是否预见到我将来会靠滑冰谋生。除了波利斯伯父在陆军的时候进行过几种体育运动以外,家族里面从没有人展现过体育才能,所以应该没有什么遗传上的与生俱来的才能。
虽然母亲很快意识到我擅长滑冰,但她更重视和相信的却是这个运动对我健康的益处。事实上我的皮肤变得平滑,过敏症状也消失了。所以母亲说,
“即使无法成为出色的选手,至少也变得健康了。”
母亲关心的不仅仅是花样滑冰,当她意识到花在滑冰上的时间变得越来越长时,她开始为我的学习担忧。有许多的滑冰选手不仅在冰场上花了很多时间,还因为比赛的原因而在学校缺席好几天;即使空下来的时候再努力,要弥补落下的功课也是很困难的,大家都明白这个情况。大部分滑冰选手都会进入能够理解这样繁忙生活的体育学校,但即使如此,其中的许多人迟早都会退学。无论学校课程多么轻松,他们都很难兼顾滑冰和学业。知道这个现状后母亲非常希望这种情况不要发生在我身上。她坚信无论多么出色的运动选手,如果缺乏良好的教育都无法成为真正的成功者。此外她好多次对我说,
“万一你受伤的话,花样滑冰选手的生命瞬间就结束了。”好好地接受教育,获得大学学位的话,即使由于什么原因无法继续运动员生涯也能够开辟一条新的道路。
也许是出于这种远见,母亲开始如同对滑冰练习一样在我的学习上投注时间。每天结束了学校的课程和滑冰练习后等待我的都是作业。我做完的功课母亲全部会看一遍,发现有什么错误的话,她就说,“哪里有错误,你自己全部找出来改正。”,而不会告诉我错在哪里。有时候为了找出错误要花上几个小时。但是我正是因为这样才能充分地学习,同样的错误不会犯第二次,也因此保持了年级第一的成绩。
我非常喜欢几乎和滑冰同时开始的学校。在俄罗斯有叫做预备学校的体系。这种低龄课程是给4、5岁直到7岁的孩子的,随后就是上10年的公立学校。之后如果获得资格的话就能够进入大学。因为母亲的缘故,我上了10年的公立学校,是少数以优秀成绩毕业的花样滑冰选手,这让我很自豪。毕业后,我进入了体育大学。因为参加国际比赛并且开始在北美进行巡回演出,平时的课程我几乎不可能好好出席,一年大概会去3,4次大学,和教授交谈,并且学习母亲为了考试而调查到的资料。最后终于通过了考试,从大学毕业并且获得了学位。非常感谢当时帮助我的老师。特别要感谢阿帕林•沃拉吉米鲁•阿列克桑德罗维奇(音译)教授。
在大学的专业是文学和语言,但其实我真正喜欢的是数学和物理,即使困难的问题我也能够轻轻松松地解决。如果没有选择体育这条道路的话,我应该会在普通的大学攻读数学或者物理吧。
12岁的时候,我开始在学校学习英语,此前从来没有说过这门语言。当时班级被分成两组,幸运的是我的老师是和母亲一样的类型,即使不是必须的东西他也指导我们认真地学习。最初我虽然记住了单词却很难用到文章里。第一次为了比赛出国的时候,我尝试用英语进行对话,拼了命地回忆学校里学到的单词然后把它们塞到句子里面。起初手足无措羞于开口,但还是努力坚持着,因为如果无法理解语言的话就没有机会和北美的滑冰选手们认识了。不久之后我意识到学校里学到的英语和我那些选手朋友们所使用的英语是不一样的。例如1994年去美国参加世界青年锦标赛回国的时候,老师用英语向我提问,我没有回答“YES”而是说“YEAH”。老师看上去完全不知道我在说什么,于是我便不得不向他和同学们解释这是北美的俚语。
孩提时代,我在我们家的别墅[原注4]度过了快乐的时光。那是间大房子,建在离市区1小时左右路程的湖畔丘地上。虽然这所房子是和其他家庭共用的,但是树木繁茂的那块土地是属于我们的。那里对于想象力旺盛的少年来说是无以伦比的游乐场,可以让我花上几个小时从这根树枝爬到另一根,造房子,无所事事地发呆。母亲在田里种上了蔬菜。停下农活休息时,她不知道我在哪棵树上,只是一只手遮挡着阳光,叫着我的名字,
“Alexei,不下来帮忙干活吗?”
“不要!”
我在树叶浓密的树枝上回答。
“我正在造树屋呢 。”
母亲摇了摇头叹了口气就又回到田里去了。她常常说我很喜欢呆在树上是因为我是属猴子[问答1]的。
几乎没有我和母亲两个人去别墅的时候。外祖父母、伯父夫妻和他们的两个女儿(比我大四岁的娜塔莉亚(音译),小2岁的维罗尼卡(音译))-- 常常是家庭全员出动。虽然在学校我很受欢迎但是却几乎没有游戏的时间,可以说踏出教室就没有朋友了。当时这两个姐妹是我最好的朋友。
可怜的维罗尼卡比我和娜塔莉亚都小得多,所以常常被我们排除在冒险团队以外。但是要骗维罗尼卡是在是太容易了,无论编出什么话来她都立刻就相信了。为了不让年幼的维罗尼卡跟着碍手碍脚,我们对她说,“如果要保护家园就必须要像狗一样坐着。”维罗尼卡非常认真地扮演这个角色,坐在门口的台阶上,立刻开始吠叫了。几个小时以后,娜塔莉亚和我从树林散步回来时维罗尼卡还在冲着空想出来的敌人汪汪叫着,守护着屋子。
我常常和娜塔莉亚一起爬树,一起玩喜欢的游戏。我们好像国际间谍一样偷听父母和外祖母的谈话,即使靠得那么近大人们也毫无察觉--这样的刺激感让人无法抗拒。
夏天的大部分时候和冬天的周末我们都是在这个别墅度过的,大家都很爱护这个屋子。所以大概在我10岁的时候,屋子发生火灾的消息让我非常地震惊,听到的时候心情简直差到了极点。火灾好像是由于使用另一半房子的那家的男子喝醉了酒后乱扔烟头导致的。从事建筑方面工作的伯父慢慢地开始重建别墅,而我没有比赛的时候也积极地去帮忙。修建完成前的那个夏季,我们全家在那儿搭起了帐篷作为卧室,旧温室就成了客厅。那个夏天过得非常开心。事实上,住在前面不远处的一家好像还说,“当时直到深夜都听得见开心的笑声,让人心情愉快。”
小时候我非常喜欢和外祖父[问答2]在一起。他是一个温柔而开朗的人,常常收看电视里的体育节目,其中最喜欢的就是冰球的世锦赛和欧锦赛。不看电视的时候他就下棋和打牌。即使我作弊外祖父也装作没看见。总之从当时开始我就热爱赢得胜利了。
虽然有外祖父、伯父和教练在身边,但我还是难免希望像别的孩子一样有父亲在家里。不过这不意味着我为此日思夜想,对于没有共同生活经验的生父我并没有什么依恋之情,而是一直抱着疑问—为什么要离开?为什么对于我的人生一点都不关心?
我小时候没有任何人告诉我父母已经离婚的事情。有一天突然父亲就不见了。10岁的时候,我第一次知道双亲的结婚生活已经正式终结了。除了在工作场合的几次之外几乎没有和父亲见过面。有一天父亲突然把我带到他的公寓,记得当时我坐在他的桌子前面玩电脑。但是记忆最深刻的是那时候在他公寓里还有一个女人,看起来是和父亲一起生活在那里。
几天后,我和母亲一起散步。因为母亲一直避免谈到父亲的话题所以我苦于怎么开口,但是还是决心要询问他们两个人的关系,于是脱口而出,
“现在是已婚吗?还是没有?”
当时,母亲第一次对我说了离婚的事情。她也许只是想保护我不受到人生残酷现实的影响。但是无论原因是什么,我很高兴她终于能告诉我这个隐藏了很久的秘密。然后我问母亲,
“什么时候再婚给我生一个妹妹或者弟弟呢?”
“Alexei,我照顾你就足够了,不会再生其他孩子了。”
母亲这么回答道。听到这句话的时候,眼泪一下子涌了上来。也许是因为母亲的声音听起来实在太悲伤了,也许是因为知道我这辈子都不可能再有兄弟姐妹了。这对于10岁的少年来说实在是个太沉重的消息。虽然不太明白原因但当时我一下子就哭了出来。
过了一段时间后,我接受了父母的婚姻已经结束以及父亲不想和我一起生活的事实。但即使如此我还是希望有一天能够获得普通的父子关系。我怎么也没有想到只有一次,到父亲的公寓去的那天就是最后一天。父亲为什么把和我的牵绊完完全全地切断了?这个疑问在之后的好几年间都困扰着我的感情。
==================以下为日本版原注===================
[原注1]1980年:第13届冬季奥运会在美国普莱西德湖城召开的年份。虽然莫斯科奥运会在夏季召开了,但由于抗议前一年前苏联对阿富汗的进攻,美国、日本等西方各国抵制参加。当时苏维埃共产党书记长是勃列日涅夫,美国总统是卡特。
[原注2]圣彼得堡:排名在莫斯科之后的俄罗斯第二大城市。是在由芬兰湾流出的涅瓦河两岸发展起来的水城,被称为“北方的威尼斯”,于1703年由彼得大帝创建。圣彼得堡、彼得格勒、列宁格勒随后再次被叫做圣彼得堡,城市的名字经历多次改变。使用巴洛克样式的豪华宫殿作为展示厅的艾尔米塔什博物馆十分有名。
[原注3]Perestroika:俄语中“变革”的意思。1980年代后期开始前苏联进行的政治体制改革运动。85年就任共产党总书记的戈尔巴乔夫为了改革由于长时间一党独裁造成的腐败政权而提出并执行了这一运动,同时通过推动情报公开来加快民主化进程。最终导致了苏联解体。
[原注4]别墅:俄语中被叫做“DA-CHYA”的别墅和日本印象中的高级别墅完全不同。即使不富裕,俄罗斯的家庭通常也会在郊外有别墅,在菜园中搭建起木头小屋,享受田园生活。
==================以下为问答===================
[问答1]
Q:俄罗斯一般都知道十二生肖吗?
A:是的,大家都知道。妈妈虽然说因为我是猴(申)年出生的所以喜欢爬树,但是即使我是猪年出生一定也会喜欢的。
Q:猪年?啊,日本是叫做亥年的。
[问答2]
Q:还记得外祖父过世的时候吗?
A:是的,虽然不记得是几岁了,但是清楚地记得当时我年幼的心里觉得非常地悲伤。去世之前因为身体情况一直不好所以住院了。
==================以下为照片注释翻译===================
[照片 P9]
9个月的时候。
[照片 P10]
1982年春天,在自己家玩耍的2岁的Alexei。
[照片 P12]
2岁。“我大概是把这个雕像当作是谁才抱着吧。”
[照片 P13]
3岁。幼年开始就很好动的Alexei非常喜欢骑童车。
[照片 P14]
拜访施密特中尉桥附近的河边大道上的教会。Alexei在这个教会里建造的冰场上学习了滑冰。
[照片 P15]
1985年.在教会冰场上开始滑冰时候的照片。(右边第一个是Alexei)
[照片 P16]
7岁。这个时候已经展现出滑冰的才能。
[照片 P19]
1987年.564学校入学式当天拍摄。公立学校用数字命名。在这个学校完成1至10年级的学习后进入大学。
[照片 P20]
和妈妈在别墅附近散步的3岁的Alexei。
[照片 P21]
和如同亲姐弟一样一起长大的娜塔莉亚在一起。
[照片 P22]
摆出淘气姿势的3岁的Alexei,这个时候开始表现出多动的天性。
[照片 P23]
滑冰练习休息的日子。在妈妈工作的研究所里。
[照片 P25]
5岁。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