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阵净瞎忙,写东西的心思是一点儿也没有,不过被艺术感染而生的冲动却不在我的控制范围之内总不好白白欢喜了一场什么痕迹都不留, 把冲动记录下来也是一个重复思考的过程。我不敢动笔写我不够熟悉的人和事,因为我深知日后我必然会为自己曾经的无知与狂妄懊恼不已。尽管我并不具备评论任何一个芭蕾舞演员的资格,但是我对Maya的爱是真实的和持久的,希望我能够把她在我心里最精彩的一面雕刻出来,也希望完全不喜欢/了解芭蕾的姐妹们能耐下性子读完我的破烂,或许从此芭蕾就逐渐成为你的一个朋友,和你分享生活、思想、情感,永不让你觉得乏味或是平庸,帮助你忘记所有世俗的羁绊,带给你心灵的升华。
Maya Plisetskaya于1925年出生于莫斯科。18岁加入Bolshoi芭蕾舞团,旋即提升为主要演员,1963年成为首席演员,曾获得列宁奖状和苏联人民艺术家的荣誉。
我从http://www.ballerinagallery.com/plisets.htm 的介绍摘要了以上的部分。未曾见识到Maya美丽的舞蹈之前这样的文字几乎和白开水一样无趣,她的光华是独一无二的,她的魅力是令人震撼的,她的艺术是无价的珍宝。
我头一回看Maya的演出录像就是她著名的代表作《天鹅之死》。舞蹈的背景知识请参见
http://www.shballetexp.com/balletstory/ballet19.htm【出处:上海芭蕾通讯】。这个版本是1992Bolshoi明星们在莫斯科红场奉献的一场Gala(我不知道应该怎么翻译Gala-许多片段的集锦?-只好夹着这个不伦不类的单词。),其中也包括Kirov大拿Ruzimatov等人的友情客串。
音乐声响起,大提琴深沉地倾诉着天鹅悲凉凄美的晚景。月光静静的流淌在Maya的背影上,她以肢体和tutu(芭蕾舞裙)的颤动刻画天鹅在湖水里掀起的涟漪。细碎的波纹啊,你可会随着天鹅一起沉入湖底?若非如此,每次我见到水波便不禁会回忆起昔日圣洁的天鹅,叫我如何承受得住缠绵的思念呢?再也不能和往日一样飞翔同嬉戏,Maya内心的痛苦和哀伤,不甘和委屈,绝望和留恋,每一丝情感
都强烈清晰感人。她爱怜地梳理着羽毛,不必借助倒影也知道自己是何等的高雅纯真。奋力振翅,一刹那的停顿之后翅膀再度无力地落下,她实在是无可挽回的衰弱了。她在狭窄的池塘里转圈,彷徨无助的寻找着生的救援。Maya张开翅膀,向天空中挥舞她美丽的羽翼,接着低下脖颈,由湖面撩起水花,她依然舍不得告别,依然试图摆脱死神的威胁,她用力的拍打着翅膀,然而这沉重的肢体摆幅渐渐趋于平缓直至翅尖微弱的颤抖。Maya卧在水面上,随着翅膀的坠落,她的一生终于结束了。
从疲惫,休憩,努力挽回生命的延续,挫败后的无奈等待到最终死亡的来临,短短几分钟的一段舞蹈,我每每看到肝肠寸断,心如刀割。无情的造物主,你竟然忍心扼杀如此美好的生命?你难道看不见Maya对生的眷恋吗?你难道看不见Maya向死亡的抗争吗?
自然Maya得到了风暴般的喝彩与欢呼,因为她当的起观众的爱戴和尊敬。她是Bolshoi引以为傲的演员,后辈们学习的榜样和进步的动力,带给无数人赏心悦目的享受,连一个俄语字母都不识的我也被她打动。后来看了94年冬奥会OksanaBaiul的表演节目《天鹅之死》,我相信Baiul也为Maya深深的折服,或许Baiul原本就希望把Maya的倒影投射至冰面上。
起初我隐约发觉那时的Maya不象Nina处在风华正茂的岁数,但是决没料想到她已经接近古稀之年了。所以我理解到观众的掌声不仅仅是因为敬重Maya曾经的成就和荣誉,也是为了她对艺术真诚的爱和执着的追求。自然规律对Maya是不起作用的,她的手臂和腿是天使的礼物,她的灵魂是永恒的赞美诗,她和Callas一样是我的女神。
Maya出生在一个“梨园世家”,妈妈是演员,爸爸是工程师。她的舅舅是Bolshoi著名的演员、教师和编舞者(被誉为“苏联的芭蕾之父”),她的姨妈也是芭蕾舞女演员。Maya的外公是犹太人,本人从事牙医的工作然而非常热爱艺术,给了子女很好的成长氛围。Maya的父亲在斯大林的肃清时期被枪毙了,母亲还为此蹲了半年的监狱。这一阴影极大的影响了幼年的Maya,整整一年她都没有上舞蹈课,呆在家里由姨妈照看。Maya第二次中断舞蹈课程则是二战期间和母亲弟弟一起逃难,一年后17岁的少女独自回到Moscow,因为她不愿忍受没有演出和舞蹈的日子。
Maya的舞蹈天赋在三四岁的时候已经引起家人的注意了。看完《小红帽》回到家里,她一人扮演所有的角色把全剧重新跳一遍,观众则是妈妈、舅舅和姨妈。她从来不是一个乖宝宝,姨妈送幼年的她去Bolshoi舞蹈学校,老师们觉着她太小了不肯收她作学生,姨妈于是央求老师们:“我们实在管不住她了,你们就把她留下吧。”然后她露了两手,老师们毫不犹豫地答应了。在学校里她一样不安分,即使犯错的人不是她,她也要把责备揽到自己身上。Maya说自己一直憎恨上课和训练,只喜欢跳舞。不,Maya不是讨厌课程而是对挑战性不高的事物缺乏兴趣。她追求的是最完美、最富创造性、最深刻的艺术,决不是仅仅取悦感官的娱乐。她的每一次演出都力图把新的情感和对角色的理解注入她的舞蹈,因为她真诚的爱恋着这些美好的人物。
早期的芭蕾的品味和格调和现在不同。当时的观众偏爱欣赏女演员们优美的线条、端庄的仪态与华丽的音乐,对于戏剧冲突、人物性格、演员的表演不是非常重视。今天的古典也曾经是昨天的流行,时间筛选了最值得我们纪念和保存的流行作为古典被世代传唱,哪怕社会风俗变迁、人们的审美观更新换代,古典的魅力依旧,因为人们永远无法漠视真正的艺术。如今我们所理解的古典芭蕾中大多数都来源于文学价值很高的戏剧、诗歌、童话和小说。老柴和彼季帕推动芭蕾演变成了高雅的表演艺术:人类的肢体不仅仅是美丽的,更是有生命的;音乐不仅仅是悦耳的旋律,更是思想感情的抒发。而这一时期的诸多优秀演员则极大的丰富了芭蕾舞剧的内涵,证明了他们决不是供人观赏的静物。苏联时期许多个性鲜明的作曲家拓宽了芭蕾表达的范畴,戏剧性浓烈的故事情节给予了演员更大的空间塑造千姿百态的角色。20世纪涌现的编舞者将芭蕾的美和人类本性里的矛盾编织在一起,进一步提高了芭蕾的感染力。芭蕾的美也不仅仅来源于文学和音乐,视觉艺术对人类心灵的冲击在于形态、色彩、光线,芭蕾也是流动的雕塑。
如果没有谢德林(Maya的丈夫)编曲,Alonso编舞的《卡门组曲》,或许Maya同别的杰出女演员相比并没有太大的区别,又或许她一直会生活在Ulanova(乌兰诺娃)的光辉之下。没有人可以用一句话来概括Carmen的性格,正如没有人可以用一句话概括爱情的本质。我见识过好几个歌剧演员的Carmen,每个人对这个女性都有不同的理解。我真想知道Maya的Carmen是个什么样子,可惜我的经费用完了,还得等一阵才能攒够钱把它弄回来看看。
《天鹅湖》,故事背景参见http://www.shballetexp.com/balletstory/ballet16.htm【出处:上海芭蕾通讯】我看过三个版本的天鹅湖,少的可怜啊!一个是Margot Fonteyn和小努哥和Vienna State OperaBallet合作的版本,演出时间是1967年。一个是Natalia Makarova和Anthony Dowell在RoyalBallet的版本,演出时间是1982年。当然我最中意的是Maya和NicolaiFadeyechev在Bolshoi的版本,演出时间是1957年.
这是一个被删减的录像,群舞部分残缺了一些,编导还把背景介绍和观众们的反应插入了影片。声音和图像效果都不太好,不过Maya的表演不同凡响,完全让我忽略了别的不足。尤其是黑天鹅Odile,我爱死这个骗子了。骄傲,心机重重,虚荣,和迷一样不可捉摸,然而她的美带有强烈的吸引力,令人想征服她,探访她黑洞般的内心世界。看着她对王子欲擒故纵的挑逗,我不能设想王子抵御得了这样绚烂的表白,因为她的所作所为并非低俗的勾引,而是毫无顾忌地展现自我魅力。与其说王子无力辨别黑天鹅Odile和白天鹅Odette,还不如承认王子意志不坚定,配不上Odette纯洁无暇的爱情。
Maya漂亮的手臂把Odette娇柔脆弱刻画的极为生动。从相遇时的惊慌,惴惴不安,焦虑,恐惧逐渐过渡至被王子打动后的真情流露,观众从她曼妙的翅膀里发现了她的欣悦和满足,双人舞里她真诚地期待美好爱情的未来,表达她对伴侣的信任。Maya控制旋转的能力非常强,一分不少一分不过。我的确相信她每日一课的训练是她最得力的帮手,否则驾驭不来这样高难度的技巧。(Maya上的训练课是当时Bolshoi最好的,课程的质和量都有非常高的要求以至Bolshoi其他女演员上不了,Maya是班里唯一的女性。)第四幕她得知了王子的背叛后,那股痛不欲生的情愫令观者无不动容,因而当她冲着湖心奔去时我更深刻的理解了她的绝望和心灰意冷,唯有死才能解脱这样的不幸。我内心并不愿意看到Odette原谅这负心汉换来完美的结局,可是Maya的挣扎又让我不忍心接受悲剧的发生。其实无论王子的伤害使她多么痛苦她依然爱着这个男子,因为她渴望脱离魔王的咒语,渴望幸福的生活,渴望着值得信赖的伴侣。结尾天鹅蜕变回公主时,我由衷地为她高兴,或许伟大的爱情允许妥
协,或许瞬间的坠落不等同永久的沉沦。
参考书目:
Our Motherland by George Feifer
Published in 1974 by The Viking Press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