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妍儿:美丽外表 强大内心
她不仅是迄今为止最好的冰上舞者,更是一个永不停歇地勇敢面对内心冲突的女斗士。她创造了11项世界纪录,被选为时代周刊100位最具影响力的人物,她是奥运冠军更是民族英雄。然而,与她的初次接触,我们看到的是却是一个不同于以往认知中的金妍儿,用她自己的话来描述也许更为恰当:“尽管我是世界冠军,我更梦想平静自由的生活。我和所有O型血的人一样简单冷静,除了我不能吃的东西以外,我吃任何食物。我是一个有着很多梦想也很随和的花滑运动员。”即使当阿里郎、格什温钢琴曲、红磨坊、007等等音乐都不再响起的时候,金妍儿依旧是舞台上闪耀的明星。
她脱下冰鞋换上高跟鞋。强光有些刺眼,于是她闭上了眼睛。这个场景和我们记忆中那些比赛开始前的场景重叠——她摆好开始造型,深呼吸,等待音乐响起。她甚至说过那是她最紧张最害怕最孤独的时刻,甚至比在等分区等待裁判打分时还要紧张。当然,今天她没必要如此紧张了,因为封面照片拍摄是要展现金妍儿的不同侧面。当她坐在一把巨大的椅子上时,犹如一位梳着马尾辫的拇指姑娘,这让我们忆起她“云雀高飞”时的样子,她扮作一只可爱的云雀正准备振翅飞翔。她斜戴着帽子双手放在前面,简直就像从“红磨坊”里走出来的热舞女郎。当拍到她凝视镜头的近距离特写时,让人不禁想到那个穿着一身红衣滑着“天方夜谭”倾倒无数观众的舞者。时间慢慢流逝,金妍儿诠释着“蝙蝠”中第一次参加社交舞会的可爱姑娘的喜悦表情,金发女郎的性感,圣桑的“骷髅之舞”中的细微情感更是被她完美展现。当她终于站起来直起腰,这让我想到我最喜欢的动作——鲍步,即选手上身后仰向前滑行。我最先注意到的是她因为长年的跳跃造成的微微弯曲的膝盖。然而,不同于她以往表现的任何角色,当格什温钢琴曲响起的时候,她最像自己。曾经有一位国外的体育评论员这样评价:“现在十九岁的金妍儿,当她来到加拿大训练的时候她才十五岁,尽管她充满天赋,当时的她却无疑是一个毫不享受花滑的极度害羞的女孩。如今,当初的女孩成长为聪慧乐观的女子,她在这四年的训练中也终于学会享受滑冰尊重自我。象征她蜕变的就是这套四分十秒的自由滑。”那一天,我也仿佛是在看着金妍儿向我们展现另一种极致的七分钟剧场,在经历了过去那些年的艰难时刻后,她终于滑向全世界人们的内心,她终于蜕变地更加美丽与成熟。对我来说,能够和一位叫做金妍儿的花滑选手同处一个时代,是一件如此幸运的事情。
我们的第二次会面在几天之后。当她披着长发素颜出现在我面前时,我为她的美丽惊叹,我想要知道是否还有人只穿这白色T恤黑色牛仔裤会比她更加光芒四射。她为自己的迟到道歉,但是我毫不怀疑她从清晨就开始四处忙碌。当我看到她下了课,作为发言人参加完平昌冬奥会的会议,再急忙赶去“All That Sports”杂志社,正如众所周知的那样,她正处于休息的阶段,尽管她并未正式宣布退役。但是她仍然过着忙碌的生活。当我不久前前往美国的时候,我还没决定是否参加今年的比赛。我想我需要一些时间做出决定。除了训练,我还有很多事情要完成。我作为特奥会大使为2013年平昌特奥会拍摄宣传片,然后直接去哈佛大学参加一场慈善冰上表演。我还去瑞士洛桑参加了青奥会的新闻发布会。”当我问她如果没有自由时间,是不是和她训练的日子一样呢,她以一贯的乐观轻松的口气回答:“这已经是我能好好休息的一大机会了。”
在她的各项安排中,平昌冬奥会相关的事情是这些天来最重要的工作。从一个花滑曾经完全空白的国家走出并取得如今的成就,金妍儿的存在正如平昌冬奥会的口号那样“新地带”——因为她象征着开辟新领域的信念与精神。她在德班做申奥陈述的时候,当我听她说完最后一句话看着她直视镜头的时候,我突然觉得脊背一颤。“对于一位奥运选手来说,很少有机会能一次性向所有奥委会委员表达感谢。所以,请允许我向所有给和我一样的选手,提供了追逐梦想激励他人的机会的尊敬的您们致谢。”平昌申奥组委会顾问Terence Burns说,由于妍儿的陈述,平昌至少多获得了十张选票。这样一个珍贵的场景被很多媒体作为封面,认为它是“金妍儿新生活的开始”。金妍儿超越了她体育明星的身份,扮演着一位出色的体育外交官的角色。当然,这一切也都充满艰难。“我是那个场合里最年轻的,我并没有多少类似的经验。因此,相比起那些比我资深的人,我必须展现出最好的自己。尽管理解会议上的内容对我来说尚有些困难,但我仍然坚守着我应该处于的位置。我可以在特奥会或是青奥会领域很好地身体力行,由于我对于联合国儿童基金会的相关事宜也总是充满兴趣,所以即使是有些陌生我也不会觉得很难。但我必须要用英文来完成这些的时候我就会感到压力很大。”
金妍儿微微耸了耸肩,做出一个可爱的表情。从温哥华冬奥会和都灵世锦赛结束到今天,她始终处于巨大的关注之中,也总是不断地被问及未来会选择哪条道路。瑞士的花滑名将兰比尔这样评价:“一旦你成为世界冠军,每个人都会对你抱有很高的期望。一切都会变得更艰难,但是要明白,获得冠军并不是生活的全部。当比赛结束,一条不同的道路在等待着我。”他很清楚站在金妍儿的高度,会有成千上万的“丈母娘”们关注她的一举一动,他的话表达了他对于妍儿的真挚祝福,希望她能够找到她真正想做的事情。
我一直很好奇,想知道她什么时候第一次很强烈地感觉到比赛已经结束新生活即将开始。“当我开始上学的时候,有很多时候我仍然会不习惯在学校里的自己。比如,我会想,我今天在第一节课上学了这个。。。我作为运动员在韩国参加其他活动,但是回到学校,作为学生是完全不一样的事情,哈哈,当然我并没有常去学校。”看起来她的学校生活比我担忧的要更简单更快乐,她始终以高半个八度的声音谈论这些:“上了一些课之后,写论文也会更简单了。至于我的绩点嘛,我并没有一定要取得高分数,我只是想尽可能多上一些课。”
当有报道说,史上第一次将会有一档关于花样滑冰的真人秀在韩国电视上播出时,公众都以为这就是她下一步的开始了。金妍儿既是主持人也是给参加者打分的评委。并且,她的名字和节目挂在一起,这也让我们多少理解了这个女孩在着手做这个之前所经历的巨大压力。
“最初我是反对做这个的。花样滑冰只是暂时的得到了人们的关注,但是你也知道,比起足球和棒球,它在我们国家仍然是一项冷门运动。另外,我也在想对于那些在节目开始前从未接触过花样滑冰的人们来说,是否能在这么短的时间内完成表演。还有一件事就是,我一直在想,如果我做一档电视节目,我肯定会被人批评的。我最讨厌听到的事情就是‘你就像个娱乐明星似的’(韩国经常用这个来形容商界和体育界的人)”然后,她最后还是做出了这个艰难的决定,完成这个节目。“老实说,我并没有在这个节目中付出很多,我所做的只是偶尔出现给一些我的评价提一些建议。尽管这是一档挂着我的名字的节目,但是更多的是他们完成的。”在节目中,当看到娱乐明星们逐渐提高水平,看到他们忍受伤病的痛苦,妍儿常会落泪。“我被Kim Byung-Mahn和Krystal的巨大进步深深感动,他们只能在完成自己的工作后,利用早上的极少时间排练。如果不是这些参与者们,不管这是不是一个金妍儿领衔的节目,它都不会成功。”不论是不是因为这个节目的关系,在这个只关注单人项目的国家,有报道说在这档节目播出之后已经开始挑选冰舞选手了。
金妍儿仍然每天滑冰。“尽管有时候我只是做一些热身,我也尽量不要一整天都没有上冰。因为没有一个明确的目标,我常常训练的时候会有些无精打采。有时候我甚至想干脆好好休息一下,但是因为我还明天还有冰上表演。。。对于花样滑冰来说,如果你不练一段时间那么要花很长的时间才能恢复。一个人也需要保持他的精力。当我在一段时间没穿上冰鞋后再穿上它时,我会感觉有点奇怪,好像它不是我的冰鞋似的。”
之所以金妍儿看上去非常放松,可能是因为她坐在我面前,而不是如她以往那样,在一年中的这个时间里参加大奖赛。
“我现在不是完全没有压力,但是至少没有来自比赛的压力。从我青少年组开始,我就一直处于不断的压力之中。在花滑赛季里因为比赛压力重重,在赛季结束后因为接下来的赛季而紧张。。。实际上,这种感觉在一年365天里无时无刻不占据着我的头脑。”我们碰面这天正好是学生参加大学入学考试的日子。即使五万年之后,一个人也不会忘记他作为学生等待参加大学入学考试的心情。“打个你更容易理解的比方来说,就好像是我跟你说你要在10年里都处于高三的高度紧张的精神状态。”当我开玩笑的说,我没办法理解运动员所处的压力状态,因为我从未那么身体活跃时,妍儿大声地笑着,甚至带着理解的感情拍了拍手。
有一些问题是在我来见妍儿之前,我同事让我询问的。“我很想知道她是如何保持心态的,在我看来她似乎没有任何惧怕的事情。”他们之所以对此好奇很可能是因为他们不知道或是忘记了金妍儿的昵称是“Mastar”,她有一颗博大的心。“我想我天生如此,是不是这个一种很适合运动员的个性呢?我非常理智、简单、总是很容易忘记问题。当然这并不是说我不在乎任何事。”当比赛前她不断重新系冰鞋鞋带时,这就以为这她的状态不太好。不管怎样,这个回答让很多没有这种天赋个性的普通人有些沮丧了。
“人们说我以一个糟糕的结果结束因为我没有在一场比赛里获胜。但是我对我来说,不管我是否夺冠,比赛结束就让我非常开心。然而,当我因为这个原因非常开心的时候,其他人会过来说‘没事,你不能每次都表现地很好’我会想‘为什么我明明表现地不错他们却要这么说呢?’”不论是冬奥会后的世锦赛还是她在“阿里郎”的旋律里展现韩国文化的时候,金妍儿并非永远的冠军。
“气氛并不是非常令人愉快的,但是因为准备比赛的日子对我来说非常艰难,所以当它结束的时候我非常开心。那是我为什么在领奖台上流泪的原因,但是其他的人都表现地很奇怪,我对此很难过。一个运动员没有获得冠军,就被认为是失败者,但是我总是那个向前看的人。我常会看到一些年轻胆怯的选手在一次比赛发挥失败后就灰心丧气。”
当她谈论在温哥华冬奥会夺冠照片面前谈论这些的时候,我不得不再次打量这个女孩。“我相信,任何选手能以金牌结束职业生涯的话都是上帝注定的命运。即使我最终不是那个幸运儿,我也会接受任何可能的结果”当她的妈妈不能忍受看她比赛的紧张情绪时,她在默背一些东西后自己站上冰场。“作为观众我已经看了三届冬奥会,但是长野、盐湖城、都灵都有让人意外的结果。我对自己说,奥运荣耀必定是上帝给予那些他选中的选手的。我下定决心即使我最终没有获得金牌也不要太失望,只是接受那个结果告诉自己我还是不是被选中的那个人。我所要做的只是滑好自己的节目。”(当她说这些的时候,这个女孩是如此迷人。)她继续以一贯酷的语气说,“我也觉得奥运也许并没有在一个运动员的生活中拥有那么重要的意义。你知道的,奥运会每四年才举办一次,除了奥运会之外还有多少比赛啊!当然,现在想起来,我仍然为自己获得了奥运金牌而开心。”那些她开心地穿上姑妈送给她的薄如纸片的冰鞋的日子,那个无论何时,在木板上玩冬奥会扮演游戏都会选择关颖珊的小姑娘,如今已经成为接替关颖珊的花滑女皇。
她说她想要全世界的人们记住的只是“运动员金妍儿”,“金妍儿也是普通人,老实说,我仍然不习惯人们用那些高度评价的词语来形容我。我不确定那是什么。我还很年轻,我会的唯一的一件事情就是滑冰。想想全世界有多少运动员,他们中又有多少在所在的领域取得了卓越的成就,还有很多人们没有认识的选手。我只是竭尽我所能地滑冰,因为是是一名花滑运动员,我并不习惯人们那样赞美我。当我偶尔向朋友们倾诉时,他们会反过来这样说‘你这样不像你自己了。你怎么了?你是金妍儿啊。’天啊,金妍儿到底该是怎样的呢?我有些困惑。不熟悉我的人认为我是那样的,但是我不喜欢我的朋友也这么看我。”这个坦率、简单、真诚、随和的二十岁女孩看起来更加迷人了,因为她认为世界给予她的关注是一份令人感恩的幸运。当妍儿说她非常喜欢超级明星Busker的歌Bus stop时,在我看来她就像所有同龄的孩子一样。
曾经,金妍儿说“我的梦想是谦虚地生活,为了避免我的事业崩溃。”当她回忆那些勇往直前的日子时,她又会想到些什么呢?“作为一个运动员,我对自己很满意。因为我拿到了世锦赛冠军和奥运会冠军,我还能期望些什么呢?我的运动员生涯非常满足。”当我问她,如果有人让她回到过去,她会怎么做时,她弯了弯腰做出摆手的姿势。过去的那些时光对她来说太艰难甚至不愿回想。金妍儿并没有具体讲述那些艰难的日子。她只是向我们展示了当女性在冰上滑行时可以做到怎样的极致美丽,不仅是因为她让我们体验了花滑的魅力,也因为她让我们感受到了在我们被她感动的时候,她所获得的快乐。
当我回顾她过去的比赛时,我的一大新认知就是,无论国籍,所有的体育评论员都被她独特的个性所震撼,都给予了她最高度的评价“一个了不起的女人”。毫无疑问,他们不仅为她的技巧感叹也被她的艺术表现打动。当我听到他们拔高的声调时,我想到的是之所有这样的结果是因为金妍儿懂得保持谦虚,而不是变得自负。她所渴望的唯一东西就是自由。她曾说她想去一个没有人认识她的地方,她可以实现自己的那些梦想——拥有校园时代的美好回忆,和朋友无所顾忌的聊天,买一些小玩意儿,不再经历运动员生涯的那些伤痛。不仅如此,她放弃了自己的雄心去学习最高难度的跳跃工作,只是专心练习现有的动作不断提高动作质量完善艺术表现力,直到没有人能够赶上。她放下那些执着的竞争精神,学着享受花样滑冰这项运动。
金妍儿的座右铭类似于“一切都会过去的”。波斯国王在在很久之前把这句话刻在他的戒指上提醒自己在失落的时候也不要消沉,在得志的时候也不要骄傲。金妍儿在很小的时候就把这句话铭记于心。
“奥运会结束之后,很多人问我下一个目标是什么,但是我觉得还不是时候。我需要时间去思考接下来我要做什么。目前,我去学校好好读书,过好每一天,完成我的工作,一切都会慢慢变得井然有序,我也会知道自己接下来想做什么。那也是为什么直到我找到了下一个目标,我打算就这样过着。”
不管金妍儿未来要做什么,不管她会怎样出现,我始终相信那会是一个卓越的女性沉思熟虑后的决定,因为她懂得清空过去的道理。这也是为什么我们满怀期待而不是充满焦躁地等着“金妍儿生活第二幕”的开始。我在我的笔记本上写到“设计师知道自己的作品何时达到完美:不是当没有更多的部分可以增加时,而是当没有更多的部分可以删减时”。这句圣艾修伯里的名言放佛是为金妍儿量身定制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