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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子君：冰兰重绽
by 卫玮
又一次见到李子君，是在花滑世锦赛结束后的第一个周日，刚刚参加完活动的她，心情很不错：“我见到了鞠萍姐姐，还合了影！”这个被称为“中国萝莉”的少女，脸上绽放的甜美笑容，远比期盼已久的春日阳光，来得更加耀眼夺目。世锦赛的优异表现，让这个只有16岁的小姑娘享誉冰坛。
随着柴可夫斯基的经典曲目《睡美人》的终止，李子君的首次世锦赛表演结束，鞠躬致意时，现场观众集体起立鼓掌。中国女单上一次受到这样的致敬，还要追溯到上世纪90年代中期，当时的“冰蝴蝶”陈露凭借惊艳表现，夺得1995年世锦赛冠军。整整18年后的李子君，不但让我们对索契冬奥会有了几分期许，更感到中国女单后继有人。
在李子君柔弱的外表下，藏着的是一颗强大的内心。在之前的短节目《黑眼睛》中，她在第一跳时落冰摔倒，让场下已是身经百战，同样也是陈露的教练的李明珠，紧张不已：“当时非常担心的，因为对君君来讲，这是第一次世锦赛。训练时她的短节目成功率是相当高的，在之前的六分钟训练表现都非常好，当时很怕这次失误影响到她之后的比赛。”即使是心理因素再好的运动员，在面对新的环境和新的对手时，都无法确定她能将比赛控制到什么程度。同样紧张的，还有远在电视机前的君君妈妈：“比完已经是凌晨四点了，我一直在等，想安慰她一下，几乎一宿没睡。”作为一个裁判打分项目，新人必须表现得比别人更好，才能得到他们的认可。但是赛后的采访，这个十六岁的姑娘却表现得淡定从容：“其实我的状态不错，就是今天第一跳大意了，总体来说还可以。第一天嘛，攒一攒状态，希望明天会更好。”
李子君虽是首次参赛，但是此次世锦赛的成绩，关系到索契冬奥会花样滑冰女单的门票数量，压力之大可想而知。自由滑比赛的前一天，调整训练结束后，已经是北京时间早上2点，与女儿的朝夕相处产生的默契，妈妈从君君发来的微信中语气的不确定，感到更加担心，便短信联系了君君的助理教练，原花滑男单的领袖李成江。“我感觉短节目的失误可能让她有点怀疑自己，所以我让小乐鼓励鼓励她。她现在需要自信，虽然知道自己行，但也有点怀疑。”产生怀疑的不仅是君君自己，李明珠教练也有少许担心：“不知道自由滑会是什么样的表现，我对她的把控会起多大的作用，这些都是不确定的。”李老师并没有特意宽慰，而是根据爱徒的训练状态，在技术中做了一些分析。其实有些困难，没有想象中的那么难。
正如君君所说，背水一战，拼了。终于，凭借自由滑的完美表现，君君拿到127.54分，刷新了她四大洲赛创造的115.91分个人最佳，总分183.85排名第七，同样刷新了她的赛季个人最佳，平了陈露后中国选手在世锦赛取得的最好名次。李子君得到的69.14分技术高分，让李明珠教练欣慰不已：“其实今年的几次比赛我都有惊喜，但是世锦赛的惊喜最大、所有动作都完成了，而且技术分是第二名。现在回过头来看，她本赛季的难度成功率，我还是很满意的。另外一点是第一年参加世界大赛，她的表现就得到了裁判的认可，说明中国运动员的潜力还是无限的。”电视机前的君君妈妈，早已是泪流满面。在这一刻，之前的所有付出，都得到了回报。
其实，正如看似风平浪静的海面下，隐藏的是未知的波澜，君君看似一帆风顺的职业生涯，也充满了舍与得。第一次上冰是四岁半，走在地上都是磕磕绊绊的年龄，上冰却没有摔，让所有人都觉得很惊奇。“那一场冰我一个跟头都没有摔，在浇冰的口，有一块没有墙，小朋友们都不敢从那儿走，只有我蹬蹬噔噔走过去，也没摔。”她扬扬眉，哈哈笑着，对小时候自己的表现，十分骄傲。五岁时李子君现学了两种一周跳，就去报名参加了省里的比赛，穿着一条小蓝裙，得了第一名。这场比赛，让家长和老师都看出了君君的天赋，业余学习也就不那么意外。
做决定的那刻是一时的，那之后的坚持，却是冗长且充满荆棘的。长春市的冰场有限，业余小朋友只有在凌晨3、4点上冰，而对于家长，考验更大：“作为大人我也觉得很苦。小孩早上叫不醒的，从被窝拽出来，穿上衣服。东北的冬天零下20度，我都是穿着厚厚的羽绒服御寒，她还要上冰。”每当夏训的时候，在暴晒的操场上，看着君君红着小脸一圈圈地跑着，父母也不止一次地自责，为什么要给宝贝女儿，选择这样一条艰难的道路。其实家境优越的君君有很多条路可以走，小时候学过钢琴、声乐、书法，学习成绩也很不错。但是人生就是无常，才六岁的君君，很有自己的想法。“她是比较喜欢滑冰，小的时候曾经有一次我不让她滑了，她对我说‘妈妈，如果你特别喜欢做一件事，我和爸爸都不让你做，你是一种什么心情？’我就想，这个滑冰她是真的喜欢。”热爱，是坚持的原动力。
上小学后，李子君开始了半天上课半天练冰的生活，虽然家长舍不得让她放弃学业，但人的精力和时间毕竟是有限的，生活中两全其美的几率是极小的，选择了滑冰，舍弃学业只是时间问题。2008年，为了备战2014索契冬奥会，国家从适龄运动员中，挑选了三名女队员，前往美国跟随名师李明珠教练，进行为期一年的集训，这份幸运，落到了年仅11岁的李子君头上。但摆在这一家人面前的，是鱼与熊掌不可兼得的选择。“当时特别矛盾，我们没想让她做专业，只是当作业余喜好。去美国对我们来说是一种选择，要么放弃学习，要么放弃滑冰。最后我们尊重君君的意见，选择去了美国。”令她父母没想到的是，这艰难的选择只是开始。
梦想总是令人向往的，但当你真正碰触它后，才会发现，其实并没有想象中那么美好。2008年9月，李子君提着跟她一般高的行李箱，高高兴兴地前往梦想的地方。“刚去的时候我一点都没感觉到害怕，就是特别兴奋，但一个月之后就疯狂想家。”国家队一行几人，在洛杉矶租住了一栋小别墅，吃饭、洗衣服都要靠自己，从未离开过父母的君君，自理能力极差，甚至连鞋带都不会系，只能一点一点地学。最艰难的还不止如此，因为年纪小，技术难度也不出众，只是出于东三省的协调得到了这次留美机会，所以上半年美式自主训练，于她并没有太大的收获。
2009年的第十一届全运会，也算是“留洋计划”三名小运动员的“期中考试”，李子君以优异的表现，获得了亚军。回美国的后半年，她较好的协调性和对比赛良好的控制优势日益凸显，渐渐地受到了李明珠教练的关注：“我记得这次集训后，我跟中心汇报，说这个小孩可能会有所作为。”
其实任何困难都是纸老虎，在你努力打败它后，留下的都是美丽的回忆，对于李子君，那一年的记忆，也是如此：每天早上八九点钟走着去冰场，她会跟一个每天都会遇到的美国大叔问好；洛杉矶是地震带，房子都是矮矮的别墅，还有稻草搭建的房子；每栋房子之间的空隙都是很大的草坪，照耀在一年四季都明媚耀眼的阳光下，异常美丽。短暂的留学集训，对于年幼的她技术上的提高并没有那么明显，但是心理上的成长，却是巨大的，妈妈对此感触最为深刻：“回国后对她的改变很大，这对她的一生，都是至关重要的改变。”那时候的君君，并没有太多的想法，就只是想快乐地过好每一天。“虽然只是从11岁到12岁，如果是上学的话成长一定没那么大。但是去美国的这一年，我已经变成钢铁人了。”这一年的磨砺，让这个柔弱的小姑娘内心逐渐强大。
那之后，李子君的运动生涯，似乎是在顺风顺水中度过。回国后，留在北京正式进入国家队训练。之后在长春举办的全国花样滑冰冠军赛，年仅13岁的她，第一次战胜了当时的“冰坛一姐”刘艳，获得了冠军。2012年在长春举办的第十二届全国冬运会，作为东道主的李子君，以三天零失误的优异表现，没有任何争议的，获得了表演自由滑、短节目、自由滑三项冠军。而这次辉煌，也是迄今为止最让她高兴的胜利。2012年11月，年满16岁的李子君正式登上成年组的世界舞台，花样滑冰大奖赛中国站第五名、日本站第四名；四大洲花样滑冰锦标赛第五名；世界花样滑冰锦标赛第七名；世界花样滑冰团体锦标赛女单第六名。这些优异的成绩，不仅仅为君君自己的首个成人赛季交上一份满意的答卷，更是让全国人民看到了中国女子单人滑重新崛起的希望。
发育期，对于花滑女单运动员来说，至关重要，这也是李子君现阶段面临的紧要问题之一。李明珠教练在女运动员发育的问题上经验丰富：每天早晚两次称重，对运动员的体重进行严格把控。她认为，运动员的自控能力，占了支配地位：“教练只能把客观信息告诉你，不可能24小时跟着你，这就要看运动员自己的意志是否坚定，自己的目标是否明确。你的运动年限是有限的，而以后享受美食的机会还很多。”任何事情一定会有一个取舍，没有不失去就得到的，所以不要觊觎这种虚妄。
李子君的另一大挑战，是体能。不论是四大洲还是世锦赛，自由滑的后半段，君君的体力不足的问题一直都很明显。对于五月第二周即将开始的夏训，李老师已经有了完整的规划：“第一对君君芭蕾方面的训练，会请专门的老师，希望表演动作的收放更加完美。第二就是针对她的体能，会增加一些力量训练，这样李子君在控制动作质量上、整套动作的衔接速度上会有一些提高。”
现在的孩子，会把本行业里的翘楚奉为偶像，李子君也不例外，金妍儿这个世界花滑女王，正是她的偶像，或者说是目标，更为准确。周日的训练馆里，业余滑冰的小朋友络绎不绝，看见君君，他们的脸上，露出的是见到偶像的欣喜。四大洲和世锦赛的优异表现，也让她，十足地过了一把偶像瘾：“他们能把我当成偶像我也非常开心，因为这样，她们会向着我这个目标努力。希望学习花样滑冰的孩子们，如果他们真的热爱它，要为这个项目去付出。”
清纯可人的外表，早已引起了各大经纪公司的关注，相比像金妍儿半跨娱乐圈，拍广告上节目的生活，君君要开大超市这个梦想，显得有些突兀。没有想过像陈露一样办个冰雪学校当教练吗？“不，我要开像冰场那么大的超市，呵呵。”对任何梦想的执着，或许就是她成功的秘诀。
自信、开朗、敢拼、有想法，这些90后的标签，在李子君身上都体现得淋漓尽致。状态不好的时候她会劝解妈妈：“你不要沮丧，这只代表我今天没有练好，我的未来仍旧是无限美好的”；比赛失误了，她也不会气馁，“每次失误，我就会觉得下次进步的空间更大了”；遇上特别让人开心的胜利，她也是很淡定。“记得很小的时候我们参加省里的比赛，比完后下了大雪，她说，妈妈你知道这场雪代表什么吗？就代表着要结束过去的荣誉，让我重新从零开始。”君君妈妈回忆起这样的场景很是欣慰。不管比赛结果好坏，她都懂得赛后归零，知道这是重新起航的时候。
生活中的困难那么多，仅仅靠一个遥远的目标，怎么能撑得过？君君的远大目标，可能从11岁的美国之行，就已经被潜移默化成为参加索契冬奥会。而支撑她一步步向这个目标努力冲刺的，是一个个小目标。现在，这些小目标已经完成，她也离自己的梦想，无限接近。“我希望在索契，可以做到两套节目不失误，成绩应该会比这次世锦赛好，争取前六吧。”李老师对君君的期望很高，认为她已经具备了前六的潜力：“但是潜力不代表成功，下一阶段的训练至关重要，我们会抓住一切时间，克服年轻运动员的浮躁，扎扎实实地从零开始。”
妈妈不想给君君太大的压力，认为五年后的冬奥会，才是她的黄金年龄，这次的冬奥会，放松做自己就好。但李子君却坚定地认为，机会是稍纵即逝的，聪明的人会努力把握住。因为四年的时间，任何意外都可能发生。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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