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为世界一流双人滑教练姚滨的儿子,姚远却不会滑冰。他走的是读书上大学这样一条普通的道路,并于2005年顺利考取北京航空航天大学计算机系。在姚远的成长道路上,姚滨有10年时间与他天各一方,以至于现在两人相处,姚远都还有一种难以言状的拘束感。然而,姚远说他不埋怨父亲,他为自己拥有这样一位父亲感到骄傲。
小时候,我很愿意让别人知道我是谁的儿子。一有人问:“你爸爸是姚滨吧?”我就忙不迭地点头,响亮地回答“是啊!是啊!”很有那么一种“身份感”。其实,在我童年的记忆里,几乎没有多少父亲的影子。我只知道他是滑冰教练,老在北京,一年我最多见他三回。对幼时的我来说,“爸爸”就是家里墙壁上的那张相片,英俊,严肃,遥远。
在我15岁之前,我们父子就像两座有着不同运行轨道的星球,在不同的星空下各自运转。我的世界在哈尔滨,是由爷爷、奶奶、姥姥和妈妈组成的,那是一个孩童快乐而又混沌的世界。而他的世界在北京,在首都体育馆的那块冰场里,是由宏博哥、小雪姐构成的,后来又加上了佟健哥、庞清姐和张丹、张昊,是一个又一个的比赛和连绵不断的训练。
听妈妈说,生我时爸爸远在北京,等得知消息安顿完队员,坐火车赶回哈尔滨时,我已在医院的育儿房里呆了3天了。于是,爸爸给我取了这个“远“字。3天后,他就又回北京了。
我爸常年不在家,里里外外都靠我妈她一个人操劳。我爸显然知道一个女人既要工作又要照顾老人孩子的不易,于是在2000年给领导写了一封信。这封信导致的结果是,2002年,15岁的我从哈尔滨来到北京,终于跟爸爸生活在同一个城市里了。
我的到来只是在爸爸的生活里加了一个小小的变奏而已,他的生活里依然是一个又一个的比赛和连绵不断的训练。如果没有出国比赛的任务,一般一周我能见他一面。周五晚上他开车把我从学校接到他那间宿舍里,然后,我忙我的,他忙他的,周日他再把我送回去。
我们独处的时间更多的是在车里,一般都是他主动找话题。
“最近学习怎么样?”
“挺好。”
“生活方面呢?”
“挺好。”
“在学校就没啥事儿要跟爸爸说说的?”
“没啥,都挺好。”
没办法,十几年分离造成父子间的距离,不是一时半会儿能消除的。
2003年,中国首次举办世界花样滑冰大奖赛总决赛。这是花样滑冰世界最高等级的比赛,地点就在北京首体。比赛基本场场爆满,而我一点都没心动,看的是电视直播———还一边玩着电脑,就在我
爸的那个宿舍里,离冰场
大约100米的距离。
那次比赛,爸爸的三对弟子全部进入决赛,”老大”申雪/赵宏博最后获得了冠军,“老二”庞清/佟健名列第五,“老三”张丹/张昊排名第六。虽然平时我爸也很少跟我聊工作的事,但那次比赛完进屋见了我,他淡淡地说了一句:“你也不去关心关心。”我说我看了电视,他说那跟现场能一样嘛!很久以后我才忽然醒悟,老爸其实是很希望得到来自家人特别是我的喝彩的。
我对双人滑的关注是在高中后期才逐渐增多的。我知道得越多,就越觉得我爸真不容易,真了不起。当年他作为运动员,5次参加世锦赛两次参加冬奥运,都是最后一名,因而发誓要亲手培养出世界冠军,申雪/赵宏博已是他培养的第6对。而了解带来的另一后果是,我不再像小时候那样积极地承认他是我爸了。我有点怕别人知道我的“身份”,其实是怕父亲的光芒掩盖了我。
直到上大学后的这一两年,我才开始主动地去了解这个项目。因为父亲还是那么忙,我基本上是通过上网来进行的,一般一周去他的个人网站一次,看留言。我自己也留过一次,“爸,我支持您。”结果因为网站延迟,当时还没发上去。
2006年冬奥会的电视直播我看了,是半夜爬起来看的。电视里有父亲几秒钟的镜头,表情跟平时一样平静。比赛完我给他发了短信,挺平淡的,就是“祝贺你啊”这样的话,一点都表达不出我看比赛时那激动的心情———张丹摔倒的瞬间我和所有观众一样,心情难以名状,之后的几分钟看得我心中很忐忑。那段时间《龙的传人》的旋律还在冰场上回荡,一种壮烈的感觉。这种感觉不光是由张丹的意志而引起的,因为那时我确实也感到了这么多年父亲的艰辛。我那时真是体会到了此时此刻金牌相比于这种精神,相比于花样滑冰从没落到腾飞就显得没有那么耀眼了。
而这次赛后,父亲的回信风格跟我一样平淡,就四个字:谢谢儿子。
(据《新体育》2007年第5期姚远/口述张冬梅/整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