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复 8# Liesel810
是这篇吧?啥也不说了,坚决歪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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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胡金一,此文刊登于2010年9月的体育画报时略有删减,以下是全文:
有些习惯,姚滨可以坚持十几年,平时钥匙、手机、钱包分别放在衣服的哪个兜里,都从来没有改变过;有些态度,他永远不会改变。一场比赛下来,他只会跟没有一点失误的弟子拥抱,不完美的,他只会矜持地跟人家握个手;他穿西服,很少系领带,因为他觉得,这样穿比较大牌。
他有一个足够大牌的身份:中国花样滑冰队总教练。多少年来,这都是他存在的沼泽,是他织梦的飞地。
而他自己呢?如果没有遇到花样滑冰,他会是什么样子?他曾经中意的职业是钢琴家或是记者,但他说,生活没有给他机会。
一天下午,我坐在奥运冠军教练姚滨的笔记本电脑前,尝试翻出一些他的过去。那间不到20平米的宿舍里堆放着一叠叠的资料、杂志和报纸,有些纸面都已经发黄。他递给我一些老照片,随便一翻,灰尘在下午的阳光里恣意飞扬。
……
2010年9月4日晚上,首都体育馆座无虚席,一身白色燕尾服的姚滨坐在钢琴前,他系了领结。姚滨微微直了直身体,向指挥点头示意可以开始了。
这不是姚滨作为钢琴家的出道演奏会,但肯定是他听众最多的一次,至少是迄今为止最多的一次。如果是他的演奏会,姚滨肯定会选择那种带快速八度的曲子,来展示他的水平,就相当于在双人滑比赛中使用四周抛跳一样。但对待自己得意门生的婚礼,姚滨还是一点都不能马虎,“你听我们教练说没练,那么简单的曲子不用练。我知道他这几天每天都没少练。”新娘申雪给姚滨爆料,揭穿他作为天才的表象。
《婚礼进行曲》从他的手中流淌而出,真正的主角粉墨登场。
这比较符合姚滨作为教练的身份,每次申雪/赵宏博在场上接受全场观众的欢呼和掌声时,他也是像这样在场边微微的笑着,默默的看着。
就像是回到了几个月前温哥华的那个晚上,他也是大概这样的表情。当夺冠后,申雪想抱着他大哭一样的时候,他扭头就走,还扫兴的撂下句,“哎呀,你别哭了,行不!”
事后,申雪说:“那是我们教练不好意思了,他怕自己也掉眼泪。”
……
姚滨结婚的时候可没有今天这么大的动静,哈尔滨当地的报纸登了个小豆腐块说“冰上王子结婚了”。姚滨曾经三次获全国少年男子甲组冠军,和栾波搭档双人滑之后,他们又蝉联了五年的双人滑全国冠军。另外,他还会跳芭蕾、打篮球、干木匠活、理发、裁缝、弹钢琴、摄影,他说:“除了生孩子,没有我不会的。”但充其量,他也只是个全国冠军。
1980年,他和栾波第一次参加花样滑冰世锦赛就垫了底,一直垫到退役。很多年后,赵宏博在一个偶然的情况下看到了姚滨在1984年奥运会比赛当中的录像片段,指着里面长发飘飘、穿着喇叭裤的男选手说:“啊呀!教练,你那时候是这样的啊?”姚滨的脸一下子就红了,在现在看来十分简单的一个双人螺旋线,栾波竟然臀部先着了地,不过比起训练水平,这已经好了很多——平时脑袋会撞在冰面上,栾波从来都带着头盔上冰。
23岁时,姚滨开始重新审视自己。“陆地训练的时候,三周半都能成,为啥上了冰三周都摔得跟狗似的呢?上舞蹈课上得我都快成专业芭蕾演员了,为啥冰上的动作还那么不中看呢?那时候,教练不行、女伴也不行,我都会跳后内三周了,女伴比赛里面一个两周半还成不了呢。”细细想过之后,姚滨开始后悔过从事这么一个“要求高”的项目,觉得还不如去练跳高、跑步,这些运动单纯,也容易驾驭。
1984年奥运会结束,他仍然无法改变垫底的命运。出于挫败感,他从队友的手里接过了人生的第一支烟。还没来得及犹豫,他又被安排到了黑龙江体工大队开始了教练生涯,“谁让我的背景又红又专呢?我没有选择。”
1986年,国家花样滑冰队成立,姚滨任双人滑教练。
一年后,他的儿子出生。当时姚滨带着弟子梅志彬/李为正在为不在奥运会垫底而战。妻子曹桂凤之前没和他透露口风,因为觉得“一个大老爷们也帮不上什么忙”。母子平安,姚滨返回哈尔滨待了三天,给儿子留下一个“远”字,就匆匆走了。
这个字似乎给他们的父子关系在侧面打上了一个注脚。
……
姚远12岁,他的爸爸在北京当教练,一年最多可以见三回面,他特别乐意别人问他:“你爸爸是姚滨吧?”他会赶紧点头回答说:“是,他是我爸爸!”他急于向身边的人证明身份,他觉得邻居的眼神像是在告诉他,他是个“单亲家庭”的孩子。
那时候,姚远的世界在哈尔滨,是由妈妈、爷爷、奶奶和姥姥构成的,“爸爸”是妈妈卧室里墙壁上的那张相片,英俊,严肃,遥远。他在自己的初中作文里面把爸爸描写成一个完美的父亲,当然那只存在于他的幻想当中,因为姚滨的世界在北京,或者更确切的说是在首都体育馆,由申雪/赵宏博、庞清/佟健和张丹/张昊组成的。他们也是他父亲的孩子。
他不知道父亲的世界里还有对手、规则和裁判。姚滨的很多快乐和痛苦都来自他们。在北京见不到儿子,同时还要受气,这基本可以概括姚滨这段时间的状态。上世纪90年代初,他把老教练的训练模式全都推翻,结果被花样滑冰的老教练势力们联手挤兑;90年代中期,他和弟子们开始频繁出国比赛,又受国际裁判的气。到了1998年,申雪/赵宏博即使做到整个赛季都没有失误动作,还是赢不了俄罗斯。姚滨告诉他们“即便赢不了,时间长了,裁判心里也自然会有数。”
1999年芬兰花滑世锦赛上,电视转播画面都暴露出裁判互相串通的问题,他在这时选择了缄默。他说:“我希望我们下次的表现可以打动裁判。”从芬兰回国之后,时任国家体育总局局长的袁伟民去看望了姚滨,安慰他说:“有些教练在国外输了,回来就说裁判不公正,别人都说,你不说,这才是一个真正教练的水平。”
佟健至今还记得教练每次出国比赛后带着师兄、师姐回来时的样子,“你说我们那时候是不是有拿冠军的实力?有。但是你说我们是不是完美的?不是。没拿冠军,就是因为你还有毛病让别人挑。”
2007年国际滑联实施新的打分规则,之后的两年里,姚滨就像是祥林嫂一样抱怨着,急了就骂:“什么新规则,简直就是扯淡!”他还给自己辩解说:“这么多年,流露点情绪也是正常的吧?”
在某种程度上,新规则让姚滨之前很多的心血都付诸东流了。“就比如打水,老规则规定只要打得多就行,当我们教练终于研究出怎么能多打水了,又规定说数量不是最重要的,得水的质量好才行。”佟健说
佟健觉得也许姚滨在心里是承认那些“不完美”的,只是嘴硬。“有时候,大家都觉得我们教练疯了,总是在说裁判,但是他在说的同时也很快就冷静下来了,开始对这个裁判制度进行研究,因为你没有办法去改变,所以你只能去适应它。其实,他私底下的工作做了很多。”2009~2010赛季,中国双人滑获得了所参的加国际滑联所有比赛的金牌。
这24年是姚滨作为教练积累、成长的岁月,他改变了传统的双人捻转动作,“把(女选手的)两条腿放在中间,以前都是在一侧的。现在别人也来跟我们中国学。这些都是我的研究成果,只是没有人这么去说而已。”姚滨随手从自己的办公桌上抄起两支笔,笔杆中间夹出的锐角是“中国式捻转”的特点,是他姚滨的研究成果。
姚滨也渐渐懂得了什么是花样滑冰赛场上的“潜规则”,“比如说这届冬奥会,如果这是在欧洲,男单冠军就是普鲁申科的,这就是政治。”
……
2003年,姚远16岁,他坐在姚滨的宿舍里,打游戏、写作业。每个周末,这里是他的世界。他父亲的世界在100米外的首都体育馆。姚滨带领的三对弟子在那里包揽了当年四大洲花样滑冰锦标赛的前三名,他听到外面传来阵阵欢呼——首体经常会承办一些港台歌星演唱会,对这样的欢呼,他早已习以为常。他听说有些人当场哭了,很不理解。
这场胜利可以说明姚滨已经成为国际一流教练。从1992年开始一直采访花样滑冰的德国记者为了中国双人滑自学了中文,她也见证了“姚老师”的那场胜利,“姚老师总是十分冷静、沉着,他有着不同寻常的人格魅力,他用自己的努力和天分让曾经落后的中国双人滑走到了世界冠军、奥运冠军的位置上,无疑他是世界上最出色的花样滑冰双人滑教练。”
他仅仅是最出色的“双人滑教练”吗?4月中旬的一天下午,我坐在姚滨的办公室里,提了很多世界著名教练的名字,想听听他的看法。他的语气很平静:“以前是年轻教练的时候仰望人家,但是真正同场竞技了,就会发现他们的缺陷,后来塔玛拉(俄罗斯著名教练,曾经四次带领运动员获得冬奥会双人滑金牌)跟我们比赛,都给我们逼得直哭,她还是鼻祖呢,还出了书呢!奥瑟?金妍儿那五个三周跳是他教的啊?金妍儿本身就是天才,遇见奥瑟之前就是世青赛冠军了;瓦西里耶夫(1984年冬奥会双人滑冠军、都灵冬奥会双人滑冠军的教练)现在带的那对俄罗斯小双,青少年时期就很出色了,到他手里之后我看也没什么进步;米申?他就是把普鲁申科的所有缺点都藏起来了。米申还说我是花样滑冰界的领导呢!”
“人家国外基础训练水平高,人也多,层层选拔,到最后都是精品,那还用你教吗?随便弄弄都是世界冠军。能够把一个可能素质不是很好的孩子带到他能力所及的最高峰,这才是一个好教练。有人说我们这六个孩子选材好,其实这六个里面只有一个是我要的,就是晓丹(张晓丹,后改名张丹)。赵宏博、谢毛毛是领导指派的,庞清、佟健和张昊是家长托人来的,家长觉得最起码跟我练能在国内拿个成绩吧。”半个小时左右的时间里,姚滨脸上那种无法让人生厌的高傲表情从未变过,他说的也都是事实。
姚滨曾经被日本NHK电视台评为年度最佳教练,温哥华冬奥会前,加拿大的一家电视台还特别到首体拍摄,做了中国双人滑的专题节目,那天他还把我们这些“常客”撵到了训练馆二楼的看台上,我们平时看训练的位置会影响画面的整体效果,还会挡着他。
他的骄傲泛滥着,别人不跟他打招呼、说话,他很少主动笑脸迎人。有人说李永波、黄玉斌比他出名,成就更高,他也不以为然,“都说李永波、黄玉斌他们几个是几大少帅,他们当运动员就非常成功,比我有名,但现在大家都是同行,谁崇拜谁啊?”
也被认为很“骄傲”的黄玉斌曾经说:“如果不拿金牌,我就去跳楼。”姚滨从来不会这么冲动。他去温哥华之前留下的话是:“奥运金牌不是我最大的愿望。我之前就说过,拿来了更好,拿不来我也得活着,我不能死乞白赖的去拼这个奥运冠军。有的时候,你得赶那个点,这一波咸带鱼游过去了,你再等,打上来的也是淡水鱼。关颖珊不也没拿着吗?”2月15日的太平洋体育馆,当庞清/佟健为中国队提前锁定金牌,姚滨只是在欢呼哭泣的人群中深深地喘了几口气。
他那可以在琴键上跳跃的手指带着东北爷们的那种粗糙和硬朗,摸着申雪和赵宏博挂在他脖子上的金牌的时候微微有些颤抖,那并不是他有多激动,而是他常年饮酒落下的毛病。
……
2009年,姚远22岁,从北京航空航天大学毕业。他像很多大学生一样找到份工作,然后开始换第二份工作、第三份工作……姚滨和儿子说:“你得找到那个就算是打死你,你也要干的事儿。”
姚远说,父亲的那件事儿就是“花样滑冰”。“我爸就是魔怔了,他把他自己的99.9%都给了花样滑冰,我和我妈、我爷爷奶奶只能分那剩下的0.1%。”他给姚滨的定义是:“他是个尊重而且重视运动员的教练,是个基本不管儿子的父亲;他不是社会人,跟社会不是很融合的感觉,天天吃、喝、睡都在国家队,连院都不出,我估计连北京现在房子多少钱他都不知道。”
姚远坐在办公室的小格子里对着电脑编程序的时候,姚滨也面对着跟程序类似的东西,同样有规则、有变化、有技术含量:花样滑冰节目编排,他的工作伙伴是来自加拿大的著名节目编排教练劳瑞·妮可,他“命令”劳瑞把三月份已经为申雪/赵宏博编好的两套节目全部改变方向,劳瑞摇头,姚滨也摇头:“不愿意也得改”。冬奥会前,劳瑞来北京,也对姚滨提出了要求,就是她在做编排的时候,姚滨必须在场。
8月的首体训练馆,劳瑞穿着冰鞋站在冰上,姚滨抱着肩膀站在场边,腰伤让姚滨很多年都无法上冰了。每改一个动作,劳瑞都会回头观察姚滨脸上表情的变化,从2001年合作短节目《命运》开始(应该是从05年合作帕狂+拉三开始吧?),这已经成了她的一个习惯,甚至是爱好。“我喜欢观察姚滨,他脸上的表情变化会非常有意思,很难让他满意。我们来自不同的文化背景,如果我需要姚滨教练尊敬我,那前提就是我要尊敬他。”
姚滨殚精竭力把三对中国双人滑送到了冲击世锦赛冠军、奥运会冠军的平台上,但想要登顶何尝容易,他渐渐感到力不从心。“你说音乐吧,我也不是音乐家,你说服装设计,我也不是时尚大师,但是跟花样滑冰相关的音乐和服装,那我肯定不输给其他人。现在我需要人来帮我主要是我的精力有限,身体也不行,但是真的如果我有时间、精力和体能,我觉得还是我做的最好。”姚滨说。
从2002年与利安·米勒合作开始,中国双人滑的包装就有了逐渐升级的趋势,从三对选手请一个编排教练,到分别有自己的编排教练,再到每对选手的每个节目都请不同的编排教练,仅仅是一届温哥华冬奥会,中国双人滑就请来了世界上最著名的三个节目编排教练,劳瑞·妮可、大卫·威尔森和尼古拉·莫罗佐夫。“现在他们也都愿意为中国双人滑编节目,这次劳瑞编了老大的节目不是变得更有名了吗?我们夺冠她也在走廊里哭的稀里哗啦的。我们需要国外编排教练的名气,尤其是在初期,免得让裁判觉得你们就是made in china,觉得你感情不到位,对角色不理解,其实这些国外的大牌编排就是个包装。”
而时至如今,姚滨也已经成了一个名贵的包装,“其实我在编排上面跟那些所谓的大腕都是平起平坐的,当然他们偶尔也会有不错的主意。利安·米勒,其实她那音乐造诣还没有我深呢!《图兰朵》有很多关键的动作都是我编的,比如说结束的动作,米勒的那个编排根本没法用,和音乐感情都配合不上。这么多年都是人家拿钱,我干活。”
不少圈内人劝他温哥华冬奥会之后别在国家队干了,出国去搞节目编排,钱好赚、又不累。“你看我这是党员,又是政协委员、全国劳模的,我好意思走吗?再说了,我本身是个爱国主义者,当时没转业的时候,就有人问我愿不愿意出国?我说干啥去?当二等公民去?”他更愿意坚守着他开垦的这一亩三分地,上面挂着他的名牌。
……
今年,姚远23岁,辞掉工作在家学习英语,准备出国读书。这是他出国前三人团聚的最后时光,温哥华夺冠之后,姚滨的妻子从黑龙江体育局调到了北京,据说这是他作为奥运金牌教练的唯一要求。
趁着没出国,姚远想多跟姚滨聊聊,但姚滨觉得跟他没啥可聊的。“他觉得我们俩平台不一样,他层次比我高。我想的那些东西,他早在二百年前就想明白了。后来我发现,他就享受这个自己呆着的过程。”碰壁两次后,姚远也就不去自讨没趣。
他渐渐开始对这样的父子关系释然了,虽然三口在北京团聚,但他理想的家庭状态也只能存在于理想当中,“可以自由地交流,可以吵架,但是吵架后也不会影响什么。但是现在,我们之间没有什么特别激烈的争论,是因为我说了他不会反驳也不会接受。我觉得以后也太好不了,我们家三口人都比较固执,谁都不能说服谁。”约姚远出来采访的那天,他告诉我午饭的时候他还在和母亲为出国读书的问题争吵,但父亲一直没吱声。
赵宏博说姚滨是个天才、全才,姚滨说:“天才和疯子其实只有一线之隔,还好,我说的我都做到了。”
但还是有人会把姚滨当“疯子”,曾经也是双人滑男选手的范军回忆说姚滨“他就喜欢在他那屋鼓捣他那点东西,看的书也都是我们不明白的,他就喜欢琢磨,有时候不爱说话,有时候说话大家也都听不懂。”80年代中期,当所有的年轻人都迷恋于一身农装的崔健和他的《一无所有》的时候,姚滨仍然坚守着他的贝多芬、黑格尔。“我十年前就总结我的人生的时候就说过我就是跟别人不一样。我从小性格就是比较孤僻,在学校没有什么朋友,包括现在也是一样,大家在饭店吃饭,聊天聊几个小时,有啥可聊的?外国人管那个叫社交,我觉得没啥深度。”
姚滨仅有的几个体育圈外的朋友都在哈尔滨,他把他们定义为有心灵交流的朋友,“他们现在也都是大学教授、省里的领导了,都是有头有脸的人物。但是相对来说,我可能比他们更突出一点,每次我回去大家都会坐在一起吃吃饭,交流一下。”
平日里跟在相处最多的还是他的徒弟,佟健说:“当你越来越成熟,你也就渐渐明白一些东西,当你从领奖台上下来,一个人的时候,没有人跟你说话了,你就会想那教练呢?现在教练在干什么?但是你知道小的时候,运动员是怕教练,但是等到长大了,我们也都有了自己的生活,我们经常会忽略了教练。但是教练不会,他就算晚上一个人,想的肯定也都是我们。”
随着腰伤愈发的严重,他聊以为伴的电脑也渐渐远离了他的生活,跟姚滨不熟悉的人都会觉得他有点时不闲,总是坐立不安的,其实他只是不能保持一个姿势而已。“寂寞,怎么不寂寞?”采访那天,坐的时间有些久了,姚滨显得有点累,说着说着,他就深深的向椅子的后面靠去,侧头向着窗外,午后正好的阳光打在他的脸上,他微微眯起眼睛,舒缓眉头,让我以为他需要休息一下,冬奥会后的首体公寓安静得连楼道里的一点响动都那么明显。
姚滨忽然腾的站了起来,“外面好像是晓丹?”他快步走出房门,向楼道里望去,猜测得到确认之后,他颇有些满意的坐回自己的椅子上,“我听声音就知道是张晓丹。”仿佛刚才说寂寞的人并不是他。
他在最高的山峰筑起一间只能容身一人的小木屋。山下的人都知他寂寞,却上不去。
……
冬奥会后的假期姚滨去了趟海南,他的父母打算在那养老,“我们教练帮他父母装修房子去了,这么多年没在一起生活,他为老人做得太少了。”赵宏博说。
从海南回来,姚滨就又站到了冰场边上,给申雪、赵宏博的婚典编排了一段斗牛舞。跟申/赵配合的是姚滨的“老四”、“老五”——董慧博/仵一鸣和张悦/王磊,虽然姚滨并不这么称呼他们,“小双”才是他们的代名词。
这是他的过去和未来之间的“斗牛”,差距明显。“老大”在场上一遍遍的给“小双”做着示范,姚滨出去抽了两颗烟再回来,进展仍然很慢。董慧博/仵一鸣迄今在世锦赛上的最好成绩仅仅是第12名,而去年年底的国际滑联青少年大奖赛总决赛上,张悦/王磊也输给了栾波在地方队带的随文静/韩聪,仅获得第三名。在老大宣布退役,“老三”因为张昊手指骨折缺席的新赛季,似乎没有人指望“小双”能够捍卫中国双人滑的荣誉。“小雪、宏博那会儿谁看好啦?他们现在是差距很大,主要是我之前把精力太多放在了备战冬奥会的三对选手上,他们才落下了。”姚滨从来不怀疑自己有点石成金的能力。
还好,9月4日的晚上,虽然“小双”显得有些紧张,有的地方节奏没跟上,但总算平安完成了给申雪/赵宏博冰上婚典献礼的任务,之后他们并没有出现在之后的酒会上。
酒会要求正装出席,姚滨仍然穿着他带着国旗的白色体恤衫,和周围身着晚礼服的人群有些不太搭调,举着酒杯的手仍然在不可抑制的抖。他把申雪/赵宏博还给了他们真正的父母,他们正站在人群的中央接受大家的祝福。如果不是申雪到处找“我们教练”要他一起合影,不知道姚滨是不是一直会在一边站到酒会的结束。
姚远自然也没有跟着爸爸来凑热闹,姚滨能讲出新郎、新娘从相识到相爱的点点滴滴,却不知道儿子有没有女朋友。
他说:“什么都是有得有失,你得到就得失去,是平衡的,自然界是平衡的,人也是平衡的,不经常得病的人就能长寿吗?你不犯错误就能当伟人吗?人不是这样的,人活着得有点劲。”姚滨说。
我问他,这几十年有劲吗?
有劲。 |